朋友常常會問我說，「咦，你怎麼隨身帶著筆記型電腦？」我最經常的回答就是：「喔，這是我的義肢。」我需要它（們）來幫助我思考、溝通與跟這個世界連結起來。這些連結其中最重要的黏膠就是軟體。不只是email軟體、各種作業系統上的辦公室套件（xOffice）這些現實生活物件的模仿者，而是讓專心面對專業領域挑戰的工作者能夠發揮力量的軟體。這些軟體，我想到兩種方式來描述他們：一種是探索未知的軟體，另外一種，是解決既有問題的軟體。

透過軟體來探索未知

我想到一個我的朋友，Hilaire Fernandes 伊磊.費南德斯。他是一套互動幾何學軟體 Dr. Geo「幾何小博士」的作者。傳統的數學是我們已知的領域。以往，一個數理學生的工作就是辛苦跋涉到證明完題目，一切就算大功告成了；而老師的責任是含辛茹苦地協助學生撐到旅程的終點，確定這些靜態的知識進駐這些年輕的心靈中。但是有這套軟體之後，我們發現可以用不同的方式來看待相同的問題。就像可以用幾何來證明代數的問題一樣，我們可以用電腦指定的物件之間的關係，換個角度認識傳統自然科學的問題。任何學生與老師都可以「玩」數學，可以「體驗」這些原本只能在聰明心靈中被想像的虛擬關係。旅程變得輕鬆，多樣，增加了種種的互動與思考。

這套軟體獲得了很多國際上的好評。除了法國的老師們之外，義大利的數學老師發現了它之後，拿它來當作介紹數學史的最佳教材。一個個的古典數學範例在這套軟體的支援底下，有了新的活生生的生命。義大利的數學老師並且用它來當作輔助工具，撰寫關於古代數學難題的論文，在國際的研討會上面發表。在台灣第一個熱心使用並且推廣的老師是朝陽科技大學的洪朝貴教授。洪朝貴教授將 Dr. Geo「幾何小博士」用來製作物理課程蠟燭透鏡成像的範例，使用它的學生第一次親身體驗到成像到無窮遠是什麼意思。

伊磊在寫作這套軟體的時候，孕育這套軟體的土地是台灣。他當時是台灣歐洲學校的教師，住在士林每天往返陽明山。他是一個難能可貴、不可多得的台灣女婿，在課餘的時間寫作這套在 Linux 系統上執行的自由軟體。主要的開發者除了他之外，還有一位在法國的電腦軟體工程師，因為妻子當老師教書的需求一起協同開發。伊磊說，這種軟體開發的感覺就像是在自己家裡後院跟鄰居一起創作；當開發者就生活在使用者的社群中，為自己而作的軟體，裡面裝載著便是社群所關心的需求與功能。

在伊磊的展示中，這套軟體一下子從提供給好奇學生探索的數學軟體，轉變成老師教學訓練學生的輔助教具。老師們可以設計特定的教案，然後限制使用的學生不能夠運用某些工具，來測驗學生是否真正學會了尺規作圖。運算與操作過程的檢視視窗更讓使用者可以互相學習解題的過程，窺看與分享知識運作後台的奧秘。

在伊磊創作這套軟體的過程中，他開始思考到更大的問題：自由軟體能否像 Dr. Geo「幾何小博士」一樣，對教育的內容、過程與結果產生更大的影響？透過將這套軟體與其他幾套工具的結合，伊磊開始嘗試將這些幫助人們的教育軟體工具在網路上提供給人們使用。在回到法國工作後，他成立了一個自由軟體與教育的組織：OFSET。這個組織以開機光碟的方式，製作免費的自由軟體教育光碟 freeduc 給孩子使用，裡面包含了幾十種有趣、實用的自由軟體；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主動地跟 OFSET 接觸，補助了這份自由軟體教育光碟的製作，散佈給法文、英文、西班牙文等語系國家的使用者。

在伊磊跟家人回台灣探親的旅程，我們很幸運地相遇，並且發現這個瑰寶是從台灣土地上生長出來的果實。一個為了自己周圍社群所創作的軟體，變成了一個協助世界各地年輕學子探索未知自然科學知識領域的導航工具，更讓許多散佈各地的教育工作者成為好朋友，一同利用它重新詮釋古老知識的遺產，創造出新的意義。原本是靜態的知識，透過動態的模擬之後，在人們的互動中瞬間活了起來，有了自己的生命。

透過軟體解決已知的問題

另外一種給我帶來力量的軟體，是解決人們生活中已知問題的軟體。我站在舊金山的山丘上，往下眺望：這是雙子峰（twin peaks），這個區域最高的地方。我看到了舊金山的灣區的燈火，綿延開來穿過海灣沿著金門大橋通往對岸的另一端。我跟 CryptoRights Foundation「加密人權基金會」的朋友一起站在山頂。吹著舊金山海灣的風，地陪先生試著教我辨識整個灣區的位置。這個基金會進行著各式各樣網路安全的專案，推出能夠增加人們溝通通訊安全的軟體與硬體解決方案。支持基金會理念的朋友認為，加密是一種人權。把訊息寫在信紙上放在信封裡面，是天賦人權；「有些人喜歡用明信片寫信，那是他們的自由，」這個希臘裔的朋友這麼說。「但是我喜歡把訊息放進信封裡再送出去。沒有加密的信件就像是沒有套上信封的郵件，讓我覺得怪怪的。」

今天使用 webmail、免費電子郵件信箱，所有的商業與政府機構主動提供服務，以交換你輸入各種個人資訊，這已經是網路上再普遍也不過的日常生活情景。你知道在便利的信件傳遞過程中，有多少中間經手的機器有留備份？有多少人有權利、在幾分鐘以內上下翻找、調閱你的私人信件？你知道這些紀錄檔案與所傳遞的內容資訊，會在什麼樣的情況底下，作什麼用途的使用，因而斷章取義地被代表某些意義嗎？網際網路是一個回歸原始傳統的「口碑社會」，一些感人的、令人生氣的「瀰」（meme）資訊，被好心人運用，也被有心人利用，傳遞的過程中，有多少個人資訊被信件順便帶走了？使用 IE 瀏覽器與 Outlook Express，在上網的過程中不知道已經增加了多少致命的機率。

對於勇於揭露被掌權者遮掩事物的吹哨人（whistle blower）來說，難道只有罪犯有資格享用高品質的通訊自由嗎？犧牲生命才能夠換來人們對言論自由的重視嗎？人權工作者與世界各地危險現場的新聞工作者、非政府組織，更需要高品質的網路安全，提高他們溝通的安全與品質。言論自由是需要透過科技技術來加以捍衛的。另外一位朋友在介紹我們 一套Martus安全系統的時候，同時也說明了有些安全情境是我們沒有辦法想像的。如果人權工作者、記者被拷打時我們還希望這份資料能夠確保安全的話，由 BeneTech 公司所提供的系統可以讓寄信的人寄出信之後，連他們自己也沒有辦法再把這封信打開。因應著這個世界上所發生的各種處境，今日的人權工作者需要資訊工具。這些工具可能是連他自己都沒有辦法解密的安全系統。

這些問題就存在我們生活的周圍。任何專業領域的工作者所期待的資訊工具都已經在網路上，如果沒有現成的解決方案，我們也可以直接地跟同樣關心這些領域的工作者對話，一同尋找解決的可能。軟體讓我們有機會跨越地理的限制、語言的藩籬，開始對話與互相學習一起成長。一起發現生命帶來的教訓。

結語

你是什麼樣的知識工作者？你關心教育的議題，以及教育領域中孩子所能夠探索未知的可能性嗎？你關切網路安全與社會議題，支持人權問題在這個時代更需要被確保安全嗎？你期待網際網路社會中能夠有更多的信任，而不是充滿了詐騙欺瞞嗎？也許你該開始探索軟體世界既有的解決方案。

這就是軟體的多彩繽紛的世界。它幫助我們解決既有的問題，探索未知的領域，如同我們人類身體生命實踐的延伸。重要的媒體理論大師麥克魯漢（Marshall McLuhan）說，媒體是人的延伸（medium is the extension of man）。我感覺到的現象比媒體更具體，我覺得，軟體是人的延伸（software is the extension of 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