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說,走出電影院,他突然想到小時一起哭一起笑的人兒們。他說,女人的變化很大,如果不是社交網站上所登記的名字,幾乎沒辦法認出誰其實是誰。原來這些年,男人和女人都遭遇一些開心與不開心的經歷,繞了一大圈,回到小時候拎著路隊旗排隊順序回家的路上。

他們談了很多過去。談校門口的鹽酥雞收攤了,談當年的帥哥美女身材走山了,談不及格的那些紅字換來不留情的藤條,談那些小小年紀以為的天大風波,談那些長大以後才明白的單純美好。後來的十幾年男人與女人的人生各過各的,但是有一些回憶牢牢地黏在心上,像是手掌輕放在胸口就能夠感覺到一樣真實。

她們也談未來。談下一份工作落在哪個國家,談接下來打算在哪一個城市置產,談曾經空缺的遺憾將如何進行彌補,談幾歲要達成哪些目標。他們彼此談論試探,是不是能夠在彼此的人生藍圖裡頭安插彼此。他們站在現在,擁抱過去的回憶,預演可能的未來。

人們總是期待觸碰到美好的未來。但其實,把未來與觸控放在一起談,是一件相當吊詭的事情。觸控,是一種確確實實的真切感受;然而未來,卻是存在於時間軸的另外一端,永遠停留在手指觸不到的指尖稍前方。而回憶同樣如此,手指伸不進腦海裡頭,沒辦法用指腹的溫度重新感受。不過男人與女人終究站在現時現刻,與被歲月搯篩地光芒閃閃的回憶,或者是計劃完美的未來相比,現實終究少了些甚麼魔幻之處。去的美好。

他們終於聊到了現在,講到最近最紅的張學友演唱會。十幾年前買他的專輯卡帶總需要日日積累攢下零用錢;十幾年後,他成了歌神,他們的薪水也終於買得起越來越貴的演唱會門票。聽說,他的演唱會總比CD來得精彩。待在錄音室裡頭可以無限重錄唱出完美,機會僅此一次的現場演出,雖然高音偶爾逃不過分岔,但是卻能夠將整條背脊神經的雞皮疙瘩召喚出來。

如果說現實總有些甚麼吸引人的地方,大概正因為它不用特意尋找,而是確確實實伴隨著每一次心跳鼓動。這些接觸總是帶著一些摩擦力而有點苦澀,可是現實生活中的每一次接觸互動,都在堆砌以後、型塑未來。

就讓那年的那些留在那年吧。放在胸口感受回憶的手掌,總得向前伸出才行。我們必須往前,才能觸碰到想要勾勒出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