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在山林中蜿蜒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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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山路，車燈流螢般留下軌跡。置身在山間，草綠色的圍幕是永恆不變的風景。我順著路標出發，即將入夜，昏黃晚霞與山線搭著肩，幾點星光迫不及待地亮相。我開口，與昏黃的夜色交談，和閒逛的微風道過晚安。四周山林站成一面巨大的屏風，尚未入睡的昆蟲忙著竊竊私語，字字句句都像是串著心事的風鈴，叮啷、叮啷。

多久沒靜下來跟自己說說話了？彷彿還來不及數算日曆的厚薄，青春的流逝便已經說明了時光的速度。這些忙碌的日子，平淡而簡單，看著眼前的漫漫長路，生活卻像是忘了上發條的時鐘，走著走著就停了。類似在十字路口遇到紅燈而停下，卻在綠燈亮起的時候，再也想不起目的地和方向。

中秋月圓，時節漸涼，長長的公路兩頭，似乎分別通向已逝的昨日，和未知的明天。夜色在我身後躺成影子，而我在尋覓一些什麼呢？隨手抽出一段往事，都是自己的斷代史，我知道，這一路上所經過之處，總是會錯過一些什麼，也許是一棟房宅、一顆老樹、一張面容、或者一池無法量測的時光。而亮晃晃的明月，在窗外的昏暗夜色中，成為唯一的指標。

散裝的記憶，每一頁都是斷代的自己。最初，抱著一種想望，山的起伏轉折，水的飛快流逝，就是生活的縮影。只是漸漸也會明白，所有發生過的事情重疊、交融，不能切割，我試著以公式估算、密碼緘封，小心翼翼，不讓商學式的生活簡史洩了密，在時光裡留下線索。

然而，線索，在我連結往事的同時，也開啟了未來。在駕駛座上手握方向盤，掌控了車輛，也掌握了自己的方向。上下坡、加減速、左右過彎，車況透過儀表板清楚顯示，眼前指示燈光的明滅，就是我的一小方世界。透過儀表，我和車輛對話；透過蟲鳴，我和大地對話；透過記憶，我和往事對話；透過加速，我和未來對話。

透過什麼，才能和自己對話？

前方路面在車燈的照耀下顯得明亮，沿著路標前進，我在山林的圍幕間像是在找尋一些什麼，並且擔心密密麻麻的每一句往日，會在時光的沖洗下，逐字消逝，直到所有的昨天都還原成一頁空白。只是，回頭一看，走過的蜿蜒變得熟稔。其實自己，就是線索，在車窗的倒映中，我看見自己臉在夜色中若隱若現，嘴角輕揚的微笑，讓幽暗的天色更顯光亮。